还在灯火通明的正殿里长坐，如果此刻他看向窗外，目光跃过那深深的宫墙，是否也能看到这一轮明亮的月亮。

　　于无声中，听见淅淅沥沥的思念。

　　她在城墙上坐了一会儿，抬头看到对面有屋子亮着灯，整座城只有一间屋子灯火昏暗，她看错了房间，以为是韩书翊半夜不睡又在捣鼓什么，真是让人不省心，怒气冲冲踩着几处屋檐，飞檐走壁似的直接来到了对面，一把推开了门。

　　“韩书翊你公主这么晚了，还不休息吗。”

　　前半句她喊得气冲冲的，后半句瞬间软了下来，说得她一身冷汗。

　　长宁坐在床上未眠，帘帐半遮，手中转着檀木念珠。寂静之中，只有念珠触碰的声音，落地长夜。

　　“公主深夜不睡，又在祈何愿呢。”裴姝觉得自己一句话不说就走太尴尬了，只好立在门口，硬着头皮低头搭话。

　　风吹帘动，她青丝长散，与身上白衣相称，宛若月下仙人。不是凡人的相貌。

　　“公主也是受皇命所托吧，为何不让我跟公主一同前去。裴姝自知不比公主聪慧有胆识，可此番漠北举动，事出反常。”

　　长夜里，长宁似乎双眸微闭，只有她转动念珠的声音。

　　“公主应更能明白我，不想站在任何人的身后。我身为女子，亦有心想护所爱之人，守所爱之河山。”裴姝说得很坚定，奈何那床上人依然一句话不说，就算她如何逼问难道自己曾经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长宁吗，对方也闭口不答。

　　月光洒落屋中，就像漏了一地残雪。那盏昏暗的灯光被风吹得摇摇曳曳，一片死寂里，只有风声。裴姝得不到任何有声音的回答，捉摸不透这毅然决然出走朝野几十年的公主，只能固执的继续站在门口，脚步都不挪动一下。

　　一开始，她以为仍然是风声，再细听，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
　　长宁在喃喃自语什么，很混杂的声音，合着那念珠作响。裴姝屏住呼吸，小心翼翼走近那帘帐，侧耳细听。

　　许久，她才恍恍惚惚听出来，好像是尽炎经。

　　那时她小时候常常和陆玉春去山上古寺朝拜，听高僧所讲，因为这经书很特别，所以她记得特别深刻。她一直觉得应该没有人会诵此经，将自己的善果都给他人，换他人的恶因降临到自己身上。

　　世间有众佛经，祈福向天下众生，唯有尽炎经，诚心诚意，将所有福禄功德盼向一人。

　　盼那人岁岁平安，苦海抽身，早悟兰因。

　　换自己独吞絮果，满目荒墟。

　　长街无声，纵是夏日，夜晚边关依然极冷。裴姝听着那长宁不停的念着传闻中的经书，听得自己不受控制的战栗，慢慢退了出去，将屋门轻轻关上。

　　她要自己承担恶因，换谁功德圆满呢。

　　裴姝当然不明白，也清楚就算她再怎么问，长宁公主应该都不会再开口说其他的什么东西了，于是走开了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　　眼看着公主什么都不说，慢慢的，她心里自己有了一个决定，明日一定要比长宁公主先赶到会面之地的木湖，去看看漠北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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